四川姑娘

郭大淦

每年春季「糖煙酒節」都在成都舉行，十多萬人湧到成都，成都體育館周圍，水洩不通，盛況比廣州交易會熱鬧得多，每天都有宣傳的隊伍，穿著彩衣，大鑼大鼓在道路上遊行。這個節日，帶給成都各行各業很大的收入。無論是酒店、食肆、夜總會，都滿座，都漲價。

其中最高興的，莫如一班女學生，她們可公然曠課來應徵「推廣小姐」，穿起漂亮制服，掛著彩帶，派發傳單，介紹產品，有工資又好玩，學校沒人上課了。後來幾年，「四川大學」便在這幾天，索性放假了，讓學生們去吸引社會經驗。

我們每一次都是聘請六位，在展廳內，派宣傳海報，收集到訪客戶名片，介紹及試飲產品，另有一個任務，就是監視及提防人家偷東西。第一年是經一個教師來推薦帶來的，全部是高中的學生，雖然品性馴良，年紀太小了，好玩、沒專心，初時老是要多次教罵才就範，後來倒也很不錯。

會展結束的一天，收拾了展廳，請她們到有名的菜館食個圓滿餐，她們見了捧上來的菜餚，歎為觀止，是一生人第一次享用這樣美好的菜式，我們笑說她們出了工資，可以帶爸媽上來享受一次，她們苦著面，搖著頭說，沒可能的，她們的工資每天才十元，那可走進這高貴的菜館？

負責聘請及付款給那位老師的年青職員聽了，馬上跳了起來，飯也不吃，要去找那老師理論，明明每天是五十元工資，為什麼到她們手中剥削到才得十元？

她們反而勸阻暴跳如雷的小伙子，說其他的小妹都是這樣孝敬她們的老師的，老師介紹了這工作給她們，每人有了七十元，已經很滿足了，希望我們不要惹老師生氣！
多麼賢良淑德的四川小妹的德性呀！我們由憤怒，敬佩，產生了憐憫，只有每人另給一百元作為獎金，她們要我們不讓老師知道才敢收下。

回到香港，那年輕職員連續接到其中一個小妹多封的來信，是多謝他，在工作上的多番犯錯，令他費神指導；是為了愛慕他，故意犯錯來接近他；是希望帶她來廣東工作，改善家裡的生活，及令弟妹完成學業……。

這年輕職員，每信都拿給我看，是那麼純真，是那麼誠懇和痴情。但，十六、七歲的小姑娘，有什麼職位可安置她呢？只有勸他寄點錢給她，通通信，做個朋友，將來才算吧。隔了一段日子，她來信說有人帶她來廣州給她工作了，到廣州會給他電話，他興奮到得意忘形，工作也格外落力，昐望有相見的一天。

可是一天等過一天，電話來了，是哭泣的聲音，到了廣州，給人騙了，把她賣給「雞頭」了，叫他救她…，未及說出地址，就傳來叱罵和慘叫聲，電話斷線了……。拿著電話，一片惘然，以後，整天都是發愣地對著電話，年輕的小伙子，那能承受這樣的刺激……。

愛莫能助，只有勸解他，這種悲慘的遭遇，國內每天都有發生的。
其實，我也有點內疚，聘用她，就是害了她。

但人生的巧合，命運冥冥中的安排，有誰能及早知道及改變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