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 國 盒 子

郭 端

          偷 得 浮 生 半 日 閒 ， 今 早 有 些 私 事 要 辦 ， 告 了 假 ， 下 午 閒 著 無 事 ， 就 跑 到 嘉 利 街 的 Bridge戲 院 看 王 穎 導 的 《 中 國 盒 子 》 。 將 車 停 在 三 藩 市 大 學 附 近 ， 路 經 見 到 一 間 房 ， 頗 熟 悉 的 ， 一 想 ， 原 來 是 必 達 當 年 在 三 藩 市 住 過 的 房 子 ， 三 十 年 前 的 舊 景 象 ， 突 然 在 眼 前 一 現 ， 我 帶 著 微 笑 進 入 戲 院 。
          好 久 沒 有 看 王 穎 的 片 ， 這 次 如 果 不 是 紹 偉 兄 提 及 ， 真 不 知 道 他 拍 了 新 的 映 片 哩 。 本 片 的 題 材 是 應 時 貨 ， 描 寫 九 七 香 港 回 歸 的 事 ， 透 過 男 女 主 角 的 愛 與 恨 ， 表 現 香 港 及 英 國 人 的 心 境 。 不 是 一 個 容 易 處 理 的 題 材 ， 王 穎 確 是 聰 明 ， 用 愛 情 的 形 式 來 表 達 。
          誠 然 ， 王 穎 對 香 港 回 歸 的 政 治 觀 點 如 何 ， 他 有 他 的 看 法 ， 中 國 盒 子 （ 百 寶 盒 ） 確 是 巧 妙 ， 更 是 複 雜 ， 片 的 發 展 祗 可 以 令 我 感 到 無 奈 及 矛 盾 的 心 境 ， 人 的 才 華 不 同 ， 王 穎 處 理 人 與 人 的 關 係 ， 他 有 特 殊 的 細 膩 ， 如 在 他 的 《 點 心 》 ， 母 女 的 關 係 確 是 到 家 ， 到 《 敘 樂 會 》 人 物 多 了 ， 他 卻 失 了 控 制 。 西 素 德 美 有 他 的 特 長 ， 《 十 誡 》 、 《 賓 虛 》 無 他 莫 屬 ， 威 廉 維 勒 的 《 費 城 故 事 》 、 尊 福 導 的 尊 榮 之 西 部 牛 仔 片 、 希 治 閣 的 《 西 北 偏 西 》 ， 《 蝴 蝶 夢 》 等 ， 換 了 別 的 導 演 就 沒 有 不 同 了 。 以 的 愚 見 ， 王 穎 還 是 導 題 材 比 較 樸 實 、 單 純 的 好 （ 並 非 有 貶 他 的 才 華 之 意 ） ， 所 謂 各 有 所 長 ， 勉 強 不 來 。
          要 描 寫 複 雜 的 題 材 ， 小 說 比 較 適 合 ， 如 《 戰 爭 與 和 平 》 及 《 飄 》 等 ， 《 飄 》 電 影 的 處 理 也 放 棄 了 原 作 的 複 雜 ， 只 單 用 一 男 一 女 的 凡 愛 情 故 事 來 描 述 ， 南 北 戰 爭 只 是 作 為 背 景 而 已 ， 若 是 用 男 女 主 角 的 愛 情 來 表 達 美 國 南 北 戰 爭 的 歷 史 ， 確 是 吃 力 不 討 好 ， 就 是 要 嗎 ， 也 要 簡 化 ， 兩 小 時 的 電 影 無 有 足 夠 的 時 間 來 表 達 ， 電 影 不 像 小 說 ， 累 了 可 以 放 下 ， 明 天 再 繼 續 ， 複 雜 的 可 以 停 下 思 考 、 消 化 ， 無 時 間 空 間 的 限 制 ； 電 影 卻 是 時 間 漸 進 的 發 展 ， 要 取 捨 得 宜 ， 否 則 真 是 吃 不 消 。
          剮 了 的 魚 心 還 跳 動 、 雀 籠 的 影 投 在 香 港 島 地 圖 上 、 插 著 英 屬 香 港 的 木 船 駛 離 畫 面 、 男 主 約 翰 床 邊 牆 上 掛 的 百 壽 圖 、 錄 影 的 景 象 投 在 約 翰 的 臉 上 ， 是 王 穎 蒙 泰 奇 的 手 法 ， 卻 比 不 上 他 自 已 在 《 點 心 》 裡 的 樓 梯 前 擺 著 幾 雙 鞋 、 窗 前 掛 著 的 一 盆 花 、 停 著 不 動 的 車 衣 機 等 ， 給 我 深 刻 的 印 象 與 共 鳴 。
          王 穎 七 零 年 代 離 開 香 港 來 美 ， 他 對 香 港 的 印 象 仍 是 留 在 蘇 絲 黃 、 生 死 戀 的 年 代 ， 《 中 國 盒 子 》 畫 面 令 我 想 到 中 學 時 代 ， 威 廉 荷 頓 及 珍 妮 花 鍾 斯 主 演 的 《 生 死 戀 》 ， 當 年 該 片 在 港 上 映 ， 記 得 當 時 報 章 批 評 ， 為 什 麼 好 萊 塢 老 是 拍 攝 香 港 的 破 爛 唐 樓 ， 而 不 是 新 建 的 高 樓 大 廈 呢 ？ 四 十 年 後 的 《 中 國 盒 子 》 仍 是 如 此 ， 嗚 呼 ！ 哀 哉 ！
          若 是 男 主 角 約 翰 代 表 英 國 人 ， 鞏 莉 飾 演 的 惠 雲 代 表 香 港 人 ， 他 們 之 間 的 愛 與 恨 ， 我 個 人 看 法 ， 英 國 對 香 港 一 向 在 利 益 上 著 眼 ， 那 來 愛 情 ， 利 益 失 了 ， 不 是 無 奈 的 心 境 ， 卻 是 無 賴 ！ 轉 過 來 ， 香 港 部 份 的 人 ， 對 英 國 是 有 愛 念 ， 恨 嗎 ？ 談 不 上 ， 無 奈 而 已 。 至 於 第 二 對 戀 人 ， 男 的 威 廉 ， 凡 由 張 曼 玉 飾 演 的 女 友 ， 女 的 為 了 男 的 曾 自 殺 ， 毀 了 半 邊 面 ， 等 了 十 年 ， 想 有 好 日 子 ， 到 頭 來 是 一 場 惡 夢 ， 男 的 來 一 句 ： 『 未 曾 答 應 過 你 。 』 自 作 多 情 ， 活 該 ！ 許 冠 文 飾 演 的 角 色 若 是 代 表 中 國 的 話 ， 那 麼 他 與 鞏 莉 的 關 係 真 是 莫 名 其 妙 ， 連 王 穎 自 己 也 不 清 楚 （ 最 少 我 看 不 明 白 ） ， 難 為 了 觀 眾 。
          就 如 紹 偉 所 提 ， 一 位 英 國 鬼 佬 記 者 ， 五 十 年 代 住 唐 樓 ， 勉 強 還 可 以 ， 九 十 年 代 ？ 開 玩 笑 ， 難 以 相 信 。 還 有 一 位 有 中 資 支 持 而 要 在 香 港 上 市 的 商 人 （ 許 冠 文 ） ， 要 他 的 女 友 （ 老 婆 ） ， 在 外 拋 頭 露 面 當 吧 女 ， 行 不 通 。
          這 是 一 部 給 鬼 佬 看 的 影 片 ， 身 對 中 國 人 的 ， 不 能 斤 斤 計 較 。 不 過 仍 是 值 得 花 七 塊 半 ， 一 個 多 小 時 的 。
          在 腦 海 中 ， 仍 然 還 是 二 十 多 年 前 ， 看 到 王 穎 拍 的 一 段 景 象 ， 加 州 一 號 公 海 灘 ， 大 膽 地 讓 鏡 頭 是 定 著 不 動 ， 海 水 慢 慢 的 湧 上 沙 灘 ， 靜 靜 地 ， 好 一 幅 中 國 寫 意 畫 的 意 境 ， 細 緻 並 有 深 度 ； 又 令 我 想 起 盧 燕 當 年 的 《 董 夫 人 》 ， 引 起 共 嗚 ； 更 使 我 回 想 薛 尼 波 絡 之 《 回 到 非 洲 》 開 始 時 ， 將 鏡 頭 停 留 市 集 一 段 頗 長 的 時 間 ， 令 我 感 覺 到 非 洲 的 脈 搏 、 嗅 到 非 洲 的 氣 味 。 這 些 才 是 王 穎 的 長 處 、 風 格 。最 後 ， 讓 我 獻 一 句 ， 知 己 知 彼 ， 回 頭 是 岸 。
          這 是 我 《 二 仙 》 的 意 見 ， 各 位 包 涵 。